对话朱啸虎:如何评价马化腾?ofo摩拜是否会合并?

前不久,在硅谷RobotX Space,长城会创始人文厨和滴滴、ofo投资人朱啸虎进行了一场关于程维、马化腾、滴滴、ofo的炉边对话。朱啸虎分享了他的投资逻辑,并就ofo和摩拜会不会合并,如何评价马化腾和马云,如何看待共享充电宝等话题做了探讨。从他们的对谈中,你或许会获知不少中国互联网圈的秘密。

硅谷密探作为本次活动独家合作伙伴,对整个对话进行了实录和整理,内容略有删减。

文厨:听说你和每个创业者见面只要十分钟,就可以决定是否要投这个项目?

朱啸虎:任何一个商业模式,它的核心的问题就那么几个。只要创业者能把这几个问题讲清楚,那我们可能就会觉得这个是有戏的。我们最常见到的问题是,CEO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公司的商业模式核心的问题在哪里。

所以我们在和创业者聊天的时候,一般问的就是:你的背景是什么、过去做过哪些事情、你是如何想这个商业模式的、你的核心成功要素在哪里。过去十年在中国,任何一个互联网细分领域做的人都有几十甚至几百家,但真的值得投的团队就那么2-3个。相比之下,硅谷要好很多。在硅谷,任何一个团队都很优秀。但国内细分行业里面,最后值得投的就2-3家。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最后总看到2家相似的公司合并。

文厨:作为早期投资机构,你却每年投的项目不超过20个?

朱啸虎:

第一,过去十几年,无论是中国还是美国,每年新成立的互联网公司中,最后能成功到10亿美金以上的每年就4-5家。如果你投100家企业,4-5家里面能命中2家的话,你的成功率是2%。如果你是赚的50倍回报,才能打平,所以根本赚不了钱。因此作为投资者来说,你的成功率必须要远远高于2%,最好是在20% – 30%,这样你才能有足够的回报。不管是中国还是美国,对于一线的风险投资基金,独角兽的回报比例基本在20%左右,所以能保证20%左右的命中率才是一线基金。

第二,投资人最重要的是时间,不是钱。创业公司在早期的时候是需要投资者比较多的关注的。投资者如果没有足够多的时间去帮助这些企业,那么你产生回报的可能性也会小。因此我们必须要把投资标准设的比较高,一年就投几家企业。我们做投资决策的时候经常会问一个问题,如果今年就投一家企业,你是不是会投这家?

文厨:腾讯投了摩拜,你们投了ofo。你和马化腾前段在朋友圈互相为自己所投资的公司站台,争执得不亦乐乎。怎么看这件事情?

朱啸虎:正因为我们每年投的项目很少,每个项目才对我们而言都很宝贵,因此我们也都愿意为他们站台。早期投资人和创业者的关系相当紧密,就像父母和子女的关系一样。对马化腾来说也是一样,虽然腾讯作为集团每年投的项目非常多,但他个人上心的项目目前也就只有滴滴和摩拜这两个。我们和腾讯很熟,虽然在单车共享上和腾讯阴差阳错搞成了今天的局面,但其它像在滴滴、饿了么上都有很多合作。

文厨:你们的争执其实好像对双方都起到了正向宣传的作用?

朱啸虎:在互联网行业,第一第二名的竞争能把下面的小企业都洗掉。像滴滴和快的就是很好的例子,这种激烈竞争的情况下,下面的企业基本没有新闻覆盖率。共享单车也是一样,第一和第二名加在一起每天有5000万订单以上,第三名不到100万单,第四名也是,再下面是10万20万单,可以忽略。

文厨:你们和腾讯投资的不少项目都相似,你怎么评价马化腾?

朱啸虎:我们对他非常尊敬,他确实非常厉害。他是这么大一个企业的CEO,但我们在微信上跟他讨论一些问题,他基本都秒回,真的是非常勤勉。半夜2点多他也是都会很快回复。他对很多产品细节非常关注,是个了不起的CEO。

他的领导力也很出色,擅于发掘人才。腾讯有很多年轻领袖冒出来,比如张小龙、姚晓光,他们都不是腾讯土生土长出来的。张小龙是从foxmail搜狐过去的,姚晓光是盛大游戏被收购过去的。但他们仍然能在腾讯成为新一代领军人物。

文厨:你跟马云在合作上有过交集吗?

朱啸虎:我们跟阿里在很多项目上都有合作,比如饿了么还有ofo。我们还有几个项目卖给了阿里,像我们投的广告公司易传媒。但是我和马云的个人交集比较少。因为马云不像马化腾,马云站的角度更高,不会个人关注到某个项目。阿里在未来十年都有非常清晰的战略规划,马云从战略角度看的多一点,从产品细节上没有马化腾那么关注。两个人风格很不一样。

文厨:你很早就投资了程维。你怎么看他的成长、优点,又对他有什么建议?

朱啸虎:程维是我们看到的学习能力最强的CEO。他实际上不是我们会投资的那种典型的CEO。我们投的很多CEO都是北大清华毕业,斯坦福毕业,甚至在BAT工作好多年的。程维其实高考并不是那么好,是北京化工大学毕业的。毕业后第一份工作是一个洗脚城的董事长助理,后来做一年以后觉得没意思,想加入互联网,于是去阿里巴巴上海分公司,自己敲门加入的阿里,从最底层销售做起来。

因此说程维是非常不典型的CEO,但他的学习能力非常强。现在很多投资人跟我们讲当年为什么没投滴滴,原因就是他们四五年前见到程维的时候,程维说话会脸红。他那时候见投资人主要是王刚在讲话,他在边上补充。而今天的程维已经能跟习大大侃侃而谈了。一个企业每年成长三倍,是一般CEO能承受的。但企业一年成长十倍以上能hold住的CEO是很少很少的,程维就是一个。

再有是情商 – 程维的情商非常高。绝大多数的投资人都对程维很满意,这点很不容易。滴滴甚至能把柳青挖过去,这个我们自己都没想过。如果滴滴没有柳青,今天能不能到500亿美金的市值,真的不好说。

文厨:你现在还在滴滴董事会吗?

朱啸虎:不在了。在滴滴和快滴合并以后就不在了。

文厨:对于自己投资的企业,你怎么把握进退的度?

朱啸虎:就像养孩子一样,孩子小的时候我们在他们身上花的精力多一点。长大以后,我们肯定是要让他们独立发展的。孩子上大学以后你还在后面指手画脚他们也会反感,你也不舒服。这样会造成各种矛盾。所以我们也希望尽快退出各种角色。

一般来说,公司上市之后,早期投资人会逐步退出董事会。但像滴滴这种公司,它现在发展太快,4年时间涨到500亿美金市值的企业,我们比较早的退出董事会也是正常的事情。作为早期投资人,我们的作用是在早期扶上马送一程,我们主要做的还是孵化小的更新一些的公司。

文厨: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在各类创始人的心目中是个什么样的人?希望他们对你有怎样的评价?

朱啸虎:最好的评价应该是能够做一辈子的朋友吧。早期投资人和创始人关系相对比较紧密,即便我们今天不在董事会了,我们和王刚跟程维的关系可能是任何董事都没法比的。早期的时候是我们和他们一起共患难的,所以对我们来说,是否投资的一个判断标准也是,这个CEO是否能和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。我们也许并不指望从他身上赚多少钱,但这个人值不值得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,这是很重要的。

文厨:谁人不知朱啸虎,你怎么评价自己投资风格?

朱啸虎:我们还是更喜欢投那些能抓住人性刚需的项目。因为投的项目很少,所以我们在投的时候想的除了能不能赚钱以外,必须想的是这个项目能不能对社会真的产生很大的影响力。

像滴滴、ofo、饿了么,用户群基本都是上亿。

文厨:如果最近想找人聊聊天,你会找谁?

朱啸虎:我的工作性质就是跟人聊天,这是我们获取信息的最主要途经。聊天可以知道最新的信息,等聊天内容变成书的时候对我们而言已经太晚了。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可以知道大家最近的关注点,有哪些新的项目。聊天多了之后你会发现最近大家做的项目都是成群的,这可能就是下一个风口。

我们平常聊的不是特别高大上的人,最喜欢比如BAT、Google、Facebook工作了四五年的人,想知道他们现在关注的点是什么。 第二类是比如斯坦福商学院快毕业的,看他们想不想创业。

此外我们内部会探讨哪些方向会有机会,然后主动去寻找。像滴滴就是我们看好这个模式,然后主动去找的。映客也是,我们看好移动直播,主动去找的。

文厨:你为什么投资ofo?

朱啸虎:首先,校园里自行车很流行,国内校园大而且相对封闭。ofo最初在北大做过几个月的试点,效果很好,一辆车平均每天会被骑8-10次,赚钱速度很快。这跟饿了么刚开始的途经一样,先做校园市场,再做校外市场,所以对我们来说投资逻辑很简单。

而且当时我们和程维说,这是滴滴的后花园 – 如果不成功我们可以卖给滴滴,起码拿回本钱。投资人的想法比较现实。当时我们算的是校园一天可以有两三百万单,A股上市还是可能的。当时不确定校外市场怎样,所以想,做不成就卖给滴滴。

戴威虽然看起来年轻,刚硕士毕业,但他是北大学生会主席,这点很不容易。他非常成熟,看起来不像20几岁。当时我们谈了10多分钟就决定投了。所以后来我们发现我们远远发现我们低估了校外市场,那时候没想到校外市场那么大,现在看来潜力太大了。

文厨:ofo和摩拜会又合并吗?还是说这次会不一样?

朱啸虎:可能会不一样,这个现在真的不知道,很复杂。就像当初朝鲜战争一样,三八线上是谈不了和的,必须打到三七线,三六线才行。所以现在都还在继续努力吧,看看谁能打到多少。

文厨:合并也是要有条件的?

朱啸虎:和平都是打出来的,当初如果不是因为Uber在中国烧了20亿美金,没有看到结果,滴滴和Uber的合并是谈不下来的。

文厨:怎么看小电?

朱啸虎: 真正的创业机会看上去都是很不起眼的,否则早就被BAT做了,根本轮不到现在的创业者。小电已经做了大半年了,现在看来仍然是高频刚需,消费者真是需要充电。而且这整个事情还有想象空间。除了充电,我们在想能不能借此提供更多消遣工具,比如排队看电影之前不仅可以充电,还可以玩游戏。如果机器里面能打出爆米花优惠券或者电影票优惠券,一年能给电影院增加上百万销售额,转化率非常高。小电是很好的切入口。

文厨:你怎样总结自己的投资逻辑?

朱啸虎:主要是3个点。

产出大:真正成功的企业,用户数量都是上亿的,要能对消费者产生影响力。

可规模化(Scalable):对于传统行业,开一个餐厅要投入一千万,第二个还要投入同样多的钱。互联网企业可能最初建立平台需要很多钱,但此后投入的钱就少很多,高度的非线性增长是互联网一个很大的优势。

可防御:要想清楚你这个东西能不能守得住,中国互联网很残酷。比如QQ音乐上一个按钮是根据音乐识别歌曲,但在美国专门有个公司做这个,这个公司做的还很成功。但在中国完全不是这样。

文厨:谁是你的竞争对手?

朱啸虎:主要是自己吧,能不能时刻保持好奇心和学习的状态,并拥有敏锐性。早期投资很难,下一个风口在哪里你是不知道的。去年是直播和单车,今年变成了狼人杀,转化幅度非常大。而且窗口期就2-3个月。比如去年春节前直播能起来,春节后就起不来。春节是很好的传播窗口期,年轻人春节没事干。比如今年春节是狼人杀和王者荣耀 – 狼人杀是在春节时一下爆发的,春节后推出的基本没戏。

文厨:对硅谷的年轻人创业有什么建议?

朱啸虎:互联网一直有很多机会。曾经Google和Facebook上市之后大家以为互联网没机会了,但后来还是出现了Twitter、Uber、Instagram和WhatsApp。中国消费互联网比美国多一些,所以互联网一直会有机会,只是大家都不知道下一个在哪里。因此创业者要时刻准备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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