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鲜电商 一场已“草木皆兵”的殊死战

生鲜电商与其说是一种商业模式,不如说是生鲜冷链的搬运工,假如投资人看好消费升级的趋势和机遇,冷链资产才是更应该投资的对象。

又一生鲜电商陷入危机。

12月11日,生鲜电商“我厨”的官网和APP被曝出暂停服务的消息。《科创板日报》记者在APP Store中下载了“我厨”APP,发现相关页面均无法打开。“我厨”官网亦显现“无法显示此网页”的字样。

此外,记者拨打了公司对外公开电话,也已暂停服务。

就在几日前,武汉“生鲜”地头蛇吉及鲜CEO对内宣布融资失败,表示规模盈利不达预期,难以完成融资。公司要大规模裁员、关仓,留下员工工资减半。

“呆萝卜”事件之后,生鲜行业草木皆兵。犹如“多米诺骨牌”一般,寒冬之下,谁都有可能是倒下的那一个。

“我厨”的困境

就“我厨”本身来说,问题主要出在供应链上。

据天眼查显示,“我厨”实际经营主体为我厨(上海)科技有限公司,成立日期为2014年12月16日,公司主要经营业务为上海地区的净菜配送服务,是一家基于互联网技术的现代生鲜服务供应商,拥有30000平米国内最大中央厨房。

2019年7月17日,“我厨”的法定代表人、CEO均变更为易果生鲜联合创始人金光磊。

通常意义上来说,“净菜”指已经洗净、切净,可以直接下锅烹饪的蔬菜。而“我厨”主打的是净菜配送生意,主要面向ToB端,因此与母公司旗下的易果网的业务并不冲突。

某位已经从云象供应链平台离职的业内人士叶扬(化名)向《科创板日报》记者表示,“我厨”的采购能力较弱,体量较小,“买得贵,卖得不贵,盈利模式没有跑通”。

据了解,一般情况下行业内的净菜工厂都是有净利润的,但“我厨”的成本确要比行业内的平均成本高出30%-40%。

该业内人士认为,“我厨”供应链模式有问题,采取的是分包商形式,而不是自采,“分包商赚了,哪还有利润,本身利润就这么薄”。

此外,海底捞旗下供应链托管商蜀海(北京)供应链管理有限责任公司(下称“蜀海”)的内部人士向《科创板日报》记者表示,“半净菜”相对于“净菜”来说更有优势,完全从“毛菜”到“净菜”的成本较高。

同时,相对于“净菜”的洗净切净,“半净菜”也更为灵活。

就像“黄焖鸡米饭”和“肉馅包”里土豆的标准不一样那样,在有些菜里土豆适合块状、有些适合片状或者滚片状。这个时候最方便的做法就是把土豆剥皮,两头切净,加工成“半净菜”的标准,而具体是切成什么形状,怎么做就交给饭店自己加工了。

“阿里系”生鲜

从“我厨”股权控制路径可看出,其为上海易果电子商务有限公司(即“易果生鲜”的实际经营主体)旗下的全资孙公司。

图片来源:天眼查

据天眼查显示,易果生鲜成立于2005年,其创始人为张晔,是湖畔大学唯一一位生鲜类企业家。作为全国首家生鲜专业电商,在2013年8月就获得了来自阿里巴巴数千万美元的A轮融资。同年,其与天猫超市合作,建立了全渠道、全品类的布局。在此之后,阿里在其B轮、C轮连续出资,截止目前共占有易果生鲜共计16.56%的股权。

可以看出,在易果生鲜的发展历程中,阿里始终对其扮演着重要角色。

2016年易果集团正式成立,集团主要有三大板块构成,分别是安鲜达、云象供应链以及易果网。

其中,安鲜达服务于全渠道各个层面对冷链的需求,多个业态组合;云象供应链获取上游生鲜资源,向全渠道分发,优化分发路径;易果新零售则面向C端渠道,如天猫超市生鲜、天猫超市一小时达等。

而“我厨”正是云象供应链(即“上海云象供应链管理有限公司”)旗下孵化的全资子公司。

然而有消息称,阿里对易果的态度近来逐渐由热转冷。

在阿里自建盒马鲜生之后,易果手中天猫电商的独家运营权“被迫”交给盒马,这就意味着,易果不能再接触C端,只能在B端为阿里提供供应链、冷链物流方面的支持。

由于之前怕与天猫平台产生冲突,易果一直以来都在慢慢弱化自有的电商平台业务,专心做着生鲜行业“军火商”角色,然而面对盒马的冲击,易果在资源和资金上慢慢陷入困境。

不过,也有业内人士向记者透露,阿里并不存在 “偏心”现象,这如同公司内部“赛马机制”,平台给到资源以及资金支持,哪个团队先跑出来,哪个团队就获胜。

有业内人士认为,易果与盒马在供应链配送上存在差异。安鲜达一直以来用的是“冷链宅配”长半径运输,一单履约成本为30元,而盒马采用前置仓短半径运输,履约成本可以降到15元以下。易果的冷链成本较高,需求量并不大。

“并不排除以后两者会合并,或者一方被另一方收购的情况发生”,该人士评论道。

图片来源:《科创板日报》记者/摄

“蚊子腿里找肉”的生意

近来,呆萝卜、妙生活、吉及鲜等生鲜类公司相继被爆出经营困难的消息,但似乎所有人都知道“夜晚”才刚刚开始,这个名单还会变长。

“生鲜是一门从蚊子腿里找肉的行业”,文渊智库研究原王超向《科创板日报》记者表示,“损耗太大,实则是传统行业,互联网行业贸然进入并不能学到精髓。”

叶扬认为,目前生鲜电商行业真正懂供应链的人很少,然而供应链是做好生鲜的关键。

确实,就已经曝出经营困难的生鲜公司来说,其团队创始人大都来自电商、互联网以及咨询行业,来自传统行业的几乎寥寥。

某位业内人士向《科创板日报》记者评价道,生鲜电商行业的一大难点在于标准化程度低,需要精细化运营。

该人士认为,魔鬼从细节中生。不同于日用百货、服装、家店等行业云,生鲜类商品本身的毛利就低,而电商又缺少传统零售业精细化管控的基因。

此外,生鲜电商的很大一部分毛利都被履约“吃”掉了。相比于在传统的商超和菜市场买菜,配送费是生鲜电商的额外费用。

虽说“最后一公里”的解放确实能帮人们节省时间和人力成本,但消费者消费习惯的养成还需要时日。

同时,王超表示,生鲜行业目前所面临的问题,与整体经济下行有关。“经济整体形势不好,资金太少,没人接盘,使得那些行事较为激进的公司率先倒下”。

图片来源:《科创板日报》记者/摄

愈发谨慎的资本

中经数字经济研究中心执行主任陈端向《科创板日报》记者表示,在目前这一大环境之下,资本保持了选择的敏锐度,这也使得那些规模优势不足、护城河偏弱的垂直电商在2019年很难拿到新一轮融资继而面临资金链断裂的境况。

图片来源:艾瑞咨询

自2014年以来,中国电商市场的交易规模便不断增长,2018年更是突破了2000亿元,但其增速却持续放缓。进入2019年以来,生鲜电商逐渐归于“平静”,从此前的疯狂扩张步入战线收缩调整阶段。

某投资机构人士吕蒙(化名)在接受采访时认为,生鲜电商具有天然的供应链缺陷。首先,电商经营品类与线下传统市场品类没有绝对差异,但市场有天然客流量,而电商经营必须持续以负利润品类去补贴用户的复购成本。

此外生鲜电商的冷链成本是刚性成本,无法对冲,这意味着品类越是差异化,刚性支出就越大。

同时生鲜电商新零售的门店如果以在线客户配送形态为主,自然客流量复购为辅,门店租金和配送费用将构成双重成本压力。

而生鲜电商的模式又决定了必须以不定期、持续的促销维持复购率,这就导致客单价始终被促销预期压制无法提高,这进一步加重门店租金和配送成本的负担。

自从2019年下半年开始,生鲜赛道就开始转冷。虽然懒空空、源本生鲜在年初获得投资,谊品生鲜、叮咚买菜在这之后也宣布拿到了相应融资,但这些投资事件的发生日期几乎都停留在了今年7月之前。

事实上,自从“呆萝卜”事件发酵后,几乎没有机构在投生鲜这一赛道了。

吉及鲜创始人台璐阳在12月6日的内部讲话中谈到,“过去三个月我们见了近100多位投资人,但是到目前,我们还是没有完成这轮融资”。

不过即便企业宣称完成了融资,但这距离实际款项的到账又存在时间差。

对于烧钱速度一流的生鲜行业来说,极有可能发生钱还未到账,店就已经“关门”的现象。

今年7月宣称完成了6.3亿元融资的呆萝卜,在11月份就陷入了“闭店”“欠薪”等事件中。此前,外界就有传言称,呆萝卜“闭店”极有可能是因融资未到账而资金断裂所导致。

驶向何处?

目前的生鲜赛道内,除了传统的生鲜电商模式之外,还有一类是以叮咚买菜、朴朴、吉及鲜这类的纯云仓类前置仓模式,以及类似阿里系、腾讯系、物美系、沃尔玛系围绕大卖场做数字化改造,通过前置仓布局的模式。

蜀海内部人士在接受《科创板日报》记者采访时表示,生鲜行业内部细分出很多模式和赛道,但很多都是“伪命题”,其实大家吃的都是一块蛋糕。

事实上,生鲜电商本质上是一个存量争夺的市场。零和博弈拼的就是谁有钱,“剩”者为王。

在未来,生鲜行业发展到最后可能剩下的就是那么两三家,就像是滴滴、快滴,也如百团大战之后的美团和点评,在这些背后后仍是BATJ等投资方的身影。

叶扬坦言,目前来看,垂直平台,只有靠大平台才有大价值,否则意义不大。在自身盈利艰难的情况下,如果背后没有大平台、大资本,在寒冬很难撑住。“盒马要不是背靠阿里,也早就撑不住了”。

不过,生鲜电商并非意味着无利可图。有业内人士表示。这个行业的毛利率可以高达200%,只不过在互联网那套跑马圈地的竞争打法下,利润都被补贴等模式给“倾轧”了。

吕蒙在采访中感叹道, “在我心目中生鲜电商本来就是一个‘美丽的错误’,是电商模式在成长期一定会犯的青春病,早死早超生。”

他认为,生鲜电商与其说是一种商业模式,不如说是生鲜冷链的搬运工,假如投资人看好消费升级的趋势和机遇,冷链资产才是更应该投资的对象。

(来源:科创板日报陈夏怡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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