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去几周,为了准备《名利场》新成就峰会上与Uber首席执行官达拉·科斯罗萨西的对谈,我收集了不少问题,这些问题来自我对话过的每一个人,不仅是行业记者、风险投资人和科技公司的CEO,还有咖啡师、园艺师和几位Uber的司机。他们的问题涵盖了许多话题,但似乎又都围绕着同一个核心——对Uber的担忧。
有人担心,在自动驾驶时代来临之际,Uber会否肆意妄为。也有人对Uber过去的斑斑劣迹耿耿于怀,无法原谅卡兰尼克时代的企业内部乱象。有人问,“CEO形象和善,广告改头换面,但Uber是否积习难改?”还有人问,“为什么Uber不炒了卡梅隆·波伊彻(Cameron Poetzscher,Uber高管,在不端性行为调查后仅被警告处罚,扣除奖金),这不还和卡兰尼克还在的时候一个样吗?”
一位Uber司机和我说,“Uber会让很多人成为亿万富翁,更多人成为百万富翁,但司机还是连医保也没有,不过是拿着一点收入凑合过日子。分享哪怕是一丁点儿财富,就那么难吗?”还有不少人希望我能问问自动和无人驾驶汽车的未来,面对千千万万个可能消失的工作岗位,还没人能给出解决方案,或许科斯罗萨西会有?很少人,准确地说,只有一个人在谈到Uber时只赞不弹,是一位好莱坞的电影制片人,说是“我爱死Uber了”。
在执掌Uber这一年多里,科斯罗萨西的确干得很漂亮。公司的形象在全新的广告策略下步入了成熟和问责的行列,2018年第二季度的收入也比去年同期增长了近70%。(当然,与大大小小的初创企业一样,Uber在大举扩张的同时亏损依旧)。在运营和公关这块,科斯罗萨西原本就很有一套。他在峰会上以一贯的口吻发言,“我们在安全保障方面做了许多工作,”谈起加拿大此前发生的一起车祸致死事故,科斯罗萨西给出了这样的回应,他谈到要给司机“记分”,以便乘客在行程前后能掌握更多主动权。他还表示,公司正在重塑企业文化,“我们纠正了做法,但文化上的改变还在继续。一家企业每时每刻都该思考这个问题。”那他担不担心特拉维斯·卡兰尼克有朝一日还会回来?答案似乎是否定的,因为他说,这位前任CEO在公司整个过渡期里都“特别支持”他。
在讲话中,科斯罗萨西特别小心翼翼。诚然,面对这样一家拥有12000名员工、估值高达700亿美元的公司,要想重塑企业文化谈何容易。但在接下来有关自动化时代的问题上,他也没能给出让我满意的答案。其实他的回答很有力,“我觉得现在人心惶惶,是因为担心机器会取代人类,其实在这之上的是人机耦合。”按他的意思,自动化和人工智能与制造汽车时使用的其他工具无异,不过是起到优化作用而已。
无可否认,科斯罗萨西很认真,也是一位出色的领导者,能在这种关头接手Uber这艘偏离航向的大船并把它开向IPO,除了他也没几个人敢做。但我不同意他的说法,难道社交媒体也只是和电话、传真机一样连接人与人的工具而已吗?为自动化时代而生的机器不只是“工具”,它不是锤子,也不是画刷。它的力量,取决于我们如何使用。以前,我们使用工具;现在和将来,工具会取代我们的角色,特斯拉的自动驾驶算法在数据上(按致死率与事故率计算)就已经比人类司机(平均水平以下的司机)更加出色。科斯罗萨西说对了一部分,Uber未来的重心可能是让人去“协助”机器。但问题的关键不是如何应对岗位消失,而是如何防止工具给我们的社会带来空前的伤害。十年前,没人能预料到社交媒体还能左右大选,如今,全自动驾驶的未来也迷雾重重。如果这些汽车不幸遭遇敌对势力控制,从代步工具变成了杀人机器,谁又能承受得起呢?
这些话题我在别的文章里也探讨过,但我没有半点反乌托邦的意思。只不过,一谈到硅谷,谈到技术的未来,就算是再有先见之明的人也难保双眼不被蒙蔽。科斯罗萨西有能力为上百万人建造缓冲带,但要是他懂得吸取教训的话,就应当明白,我们应该在此时此刻开始探讨技术的暗面,而不是等到十年之后。